第18章 小蛋糕
金秋败了半山黄叶，遇风渐起，又飘落在校园里的每一角，这些秋天的印记最后落在了窗台上，也落在了靠窗边摞起来的一堆教科书上。
大清早，才进教室的程一捻起了书上的一片黄叶，又看见了书旁桌上摆着的一盒小蛋糕。
这个小蛋糕是从星期一就开始摆在他桌子上的，每天早上都有一盒。小蛋糕的透明盒上贴着学校食堂的小熊标签，标签底部写着：早餐供应。
程一知道一般会给他带早饭的人，只有周肆，所以他每天心安理得地打开了装小蛋糕的透明塑料盒子。
“这个狗，天天不见人，送早饭倒是殷勤。”
程一一边嘟囔了一句，一边剥着小蛋糕的塑料纸。
说起来好像真的有几天没见到周肆了，周肆最近感觉很忙，有几天没来寝室找过程一了。
前几天杨小力还专门跑到程一寝室来解释说，还在陪班里的人练球，晚上不一起吃饭了。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在练球还是真的发现了别的新世界，反正这一周里，程一就见过周肆两面，一面是周肆来找他要检讨过去借鉴，另一面是周肆来还他检讨和他一起去年级主任办公室交检讨。
那时候年级主任还专门叫住周肆，说：“周肆，认识新朋友可以，但不要跟着学坏。”
周肆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点了头，踩了门框铁皮一下，转角下了楼。
不远处听墙角的程一，听了这么一句，也没太上心，见卫主任没为难周肆，自己也跟着回教室了。
-
程一还没把蛋糕吃完，就看着卫恣拉开椅子坐下来，带着一贯地端正。他挑了挑眉：“蜂蜜蛋糕好吃吗？”
“嗯。”
“你喜欢？”
“还行。”程一的语气好不容易没那么冷冷淡淡了，但还是答得让人觉得有点疏远。
幸好卫恣不在意，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
“……”
这三个字让程一的一嘴巴刚嚼碎准备咽下去的蛋糕都不知道怎吞下去，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哽在那里。
他一直以为这一周是周肆送来的蜂蜜小蛋糕，结果是卫恣给的？
他愣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个蛋糕有点干，让他如鲠在喉。等他好不容易把蛋糕咽下去了，还连喝了两口水。
卫恣反应过问题来，他侧头疑惑地开口：“程一同学，你怎么回事？”
“我……咳咳……没事。”程一抿了抿嘴，把嘴巴上的蛋糕渣都拍掉，“这是，你，你买的小蛋糕？”
“嗯，你不是之前说来不及吃早饭？我买了就顺手帮你带了。”
“哦……”程一看了眼桌子上的透明蛋糕盒子，突然觉得自己伸手也不对，不伸手也不对。他犹豫了一阵，将透明盒子盖上放在了自己的笔袋边，低声说：“谢谢。”
卫恣转过头去，看着程一把那透明蛋糕盒子收起来，他微动了动嘴：“今天的不好吃？”
“挺好，”程一尴尬地抿抿嘴。
“那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连着一周都吃这种比较没意思？”卫恣思考了一下，“那我下周……”
“程一同学~”卫恣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杨小力小心翼翼的一声。
程一抬头看过去。
杨小力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出来。
程一起身，在早读的朗朗书声里迈了大步窜到门口。
“你有什么事？”
“那肯定不是我有事，是肆哥要找你。”杨小力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程一心道：周狗，周狗，就是过场多。
但他悄悄在心里骂了之后，还是跟着看过去。
走廊尽头的栏杆上，靠着一个高个子寸头的男生，一看就是周肆。
而周肆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穿着奶茶色短格子裙搭着白色校服衬衣的女的。
程一虚了虚眼睛，等他把那个女的渐渐看清，确定这个女生有一双过于水灵的眼睛，水灵得让他觉得有点眼熟的时候，他已经离周肆不远了。
周肆大方地走上前，勾过程一的脖子，揽着程一往三楼旁边的小平台走。
小平台那里搭了个小天桥，是去食堂抄近路的必经之路；而小天桥的一端连接着小平台的角落位置是在三楼窗口看不到的位置。
“之前他们爱在这里抽烟，我才知道这里的。”那个长得有点可爱的女生将他们带到了这里，然后她向着程一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王瑶。”
“啊。”程一适应了一会儿，周肆搭在他肩上的手捏了捏他的肩。
“啊什么，是高二的学姐。正好都认识一下，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找她。”
程一眼里的疑惑因为周肆的话渐渐变成了不赞同，他不赞同地睨了周肆一眼。
周肆轻轻搡了他一下：“你这什么眼神，那我又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我要是不在，学姐罩你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在？”程一直击要害地发问，“周肆？”
周肆的眼睛在对上程一突然凌厉的眼神时，闪躲了一下，他讪讪笑道：“这不是正常的吗？我本来就不可能随时在你身边啊，程一一。”
“哦。”程一收回目光，冷声回应。
一起长大十多年的两个人，什么情绪，都不需要太多动作，就是一个语调，周肆就能听出他的程一一在生气。
他又捏了捏程一的肩膀：“今晚不和你一起吃饭。你自己打饭？买点小炒，别老打盒饭，不好吃。”
“你忙着练球？”
“呃……”
周肆一停顿，欲言又止的状况让程一立马换了对象，他看向一边抱臂站着的王瑶：“学姐，也陪着练球吗？”
王瑶突然被他的话问笑了，她的一双长腿微动了动，眯了眯眼，危险在她的眉眼和嘴角蔓延开来。
笑容大盛，她瞥了眼一边冲她使眼色的人，却没按他所预料的那样说话。
到底是小野花。周肆想道。
小野花开口：“不是。他陪我去见一些人。”
“什么人？”程一在面对这朵小野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掉了之前在周肆面前磕磕绊绊的气势。
“坏人。”小野花勾了嘴角直截了当，“怎么，学弟也想去？”
“我不能吗？”程一微微歪头，盛气凛然地回问。一种陌生的气场在他周身肩头成型，一瞬间让周肆都有些不认识了。
“别闹，程一一。”周肆在程一背后低声说道。
“我不能去吗？”程一又一次开口，目光仍锁在小野花王瑶身上。
王瑶抱臂的手放下来，背在身后。
“没什么不能。真要去，放学在1班门口等？”
程一点了点头，抬手比了个OK。
周肆立马把他打手势的手抓下来，包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他冷森地眼神警告着：“程一一。”
程一撇了撇嘴，装作无事发生过一样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肆每次对上程一一那晶莹透亮的一双眼，他都想把那眼睛吃下去，据为己有，或者是伸手蒙住那人的眼睛，眼不见心净。
但事实是不可能的。
他对上程一的眼睛，磨蹭了半天，开口：“没，没事。那到时候，你得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嗯。还有事吗？”程一问道，在得到了王瑶的摇头后，他转身回了教学楼，思考着今天下午的事。
手在铺开的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地搞了半天，除了心烦意乱外，什么也没得到，连他的大作都做得十分抽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烦意乱什么。大概是周肆身边站了个比他更合适的人，大概是他觉得周肆不单单是他一个的，也大概就是这个王瑶，他不喜欢，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直觉上的不喜欢。
“好了，我们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下周我们会进行一个单元测试，就在班级足球的冠军赛后，所以无论我们班能不能拿到冠军，我都希望大家好好收心，好好准备这场考试。”
“三角尺”还在讲台上孜孜不倦地叮嘱着，程一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个地方，知道三角尺点他第三遍，他才回过神。
“在，老师。”程一一边回答，一边悄无声息地接过卫恣递过来的解题过程的小纸团。
“你过来，一会儿在办公室把我刚刚讲得那道拿来给我讲一遍。我看你听到后面，眼睛都听直了。是听不懂吗？”
程一将小纸团放进裤兜，然后跟着三角尺一起下课，接过三角尺安排给他的一个很轻的数学教具。
“听得懂。”程一瞥了眼身边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卫恣，说。
卫恣抱着三角尺的教科书和教案，走在“三角尺”老师的另一边，那脸上的笑容中幸灾乐祸的成分多得让程一都看不下去了。
程一索性收回目光，自顾自低头跟着走到“三角尺”的办公室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