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段荒夕决定还是带着洛晚去外面找一下那个不人不鬼的拾魂者,毕竟想要离开这里,只怕少不了那人的指点。
出了木屋到血河的时候,洛晚也是被这满目荒凉的景色给惊到了。
“那是谁?”洛晚看了看不远处提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的人,如世间飘荡的孤魂,在血色滩涂上,一缕缕捡起那些被折磨的将要消散的血红的魂火。
“拾魂者!是他救了我们,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着他点。”顿了顿又道,“他的身躯就是一具骷髅,你别被他吓着了!”
“拾魂者?”洛晚眉头蹙了蹙,像是在想什么。
“你知道?”
洛晚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在师父的一册十分奇怪的卷轴上好像听见过这个名字,不过我问师父这世间可有拾魂者,师父却说没有!”
“那书上可说了什么?”段荒夕倒也对这拾魂者十分好奇,此人竟能窥破人的内心,只怕不会容易对付。
“书上说,欲先拾魂,必先为魂;不知魂苦,不可渡魂。”洛晚也没想到竟然会真的在这世间见到拾魂者,“拾魂者欲想拾魂的话,必须一一受过那些解脱不了的人的痛苦,这人应当是疼极了才是。”
“他疼不疼与我们有何关系,世人本就是各自承担痛苦,哪怕有一日你独自一人疼死,也不会有人会为你心疼半分!”段荒夕倒完全不会去想那么多。
自己在苦痛中独自挣扎的时候,也从未稀罕过别人会心疼半分,皆靠自己罢了。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良善之人,因这世间诸般污浊而辞世而去,本来死了也便死了,可有些当真是委屈怨恨极了,宁愿放弃转世的机会,宁受百鬼噬心,烈火焚身之痛化为怨灵,为自己报仇求个公道,最终落得个业火焚身,不死不灭的下场,永生煎熬。”洛晚也添了几分伤感,“可他们生前也是至善之人,身前死后皆是痛苦,往往还会因怨气过重,被这世间修仙之人打的魂魄离散,以这支离不堪的残魂忍受不能终结的苦痛。”
“那又如何?”段荒夕倒不如何伤感,“若是我的话,如是不甘,则必成怨灵,即便下场惨烈,我也受得住,无惧无悔。”
洛晚听了他的话不禁心头一痛,抓住了徒弟垂在身侧的手臂:“我不会让你走到此种地步的。”
看着洛晚满是真诚坚定的双眼,段荒夕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晚倒没有注意到徒弟心绪的变化,拉着徒弟往拾魂者那里走:“但拾魂者却能结束这种惨烈,以自己一人的苦痛,换得这些魂灵的宁静,给他们一条转生的路。”
“就是个傻子,别人的事与他何干!”
洛晚停了停,看着徒弟的眼睛笑道:“徒弟是心疼他了?”
“谁心疼他谁是狗,他自己选的路,如何也便是他活该!”段荒夕说的倒也是实话,世间那么多悲苦,自己怎会去心疼别人。
将要靠近的时候,拾魂者放下了手中提着的那盏灯,蹲下身,坐靠在了一块石头上,应该是也知道有人过来了,朝来人处看了过去。
洛晚看去,果然在黑色斗篷下是一具骷髅。
“你们是想让我送你们出去?”骷髅的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拾魂的疼痛还没有缓过去。
“废话,你到底想怎样!”
拾魂者看了看还有一丝怒气的段荒夕笑了笑:“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当时你也是有那么一丝动摇的不是吗?”
“怎么回事?”洛晚看了看段荒夕,感觉徒弟有事瞒着自己。
“他不敢告诉你的事罢了,其实……”
话还未说出口,段荒夕便欺身上去扼住了拾魂者的脖颈:“闭嘴!”若是被这人告诉洛晚自己其实是优昙钵花,只怕出去了,自己也难逃一死。
“究竟怎么了!荒夕,你放开,我不会轻信他的!”洛晚在这两人面前简直奇怪极了。
“唉!”拾魂者抬手抚了抚段荒夕的脸,“我都这般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洛晚把徒弟拉了开来,挡在了徒弟身前,隐隐添了些敌意。”
拾魂者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段荒夕,突然转头看着洛晚道:“我喜欢你徒弟!”
“我还亲过他了!”冲着洛晚笑了笑,“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抢过来的。”
洛晚回头看了看段荒夕。
“师尊,你别被他骗了!”段荒夕皱了皱眉头,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听见对方要抢自己徒弟,洛晚也警惕了起来。
“想要他留下来陪我啊!”拾魂者笑了笑,“你把他留下,我送你出去怎么样?”
段荒夕承认自己是慌了一下的,自己是从不相信会有人会不抛弃自己的,洛晚究竟会不会答应,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了?
“不可能!”好在洛晚没有犹豫便拒绝了,不然段荒夕觉得自己一定会痛,可自己不是早该习以为常了吗?
“那让他陪我一晚上总行了吧?”
“不行!”
“那我陪他一晚上总行吧?”
“不行!”
“亲一口?”
“不行。”
“抱一下?”
“不行。”
“摸一下?”
“不行。”
“放了?”
“行!”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拾魂者笑了,自己以前这一招很好用的啊!怎么不灵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洛晚也有几分不耐了,“我本觉得可拾魂之人定然高义,谁知你竟如此无赖!”
“呵,高义,我最不屑的便是这所谓的高义了,你怎会如此可笑的认为我是这种人!”
段荒夕冷冷地盯着拾魂者,恨不得一剑把他捅死。
“唉!罢了,罢了!”看着二人面色不虞,拾魂者也不再同他们打趣了,转头看向段荒夕道,“当真不愿在这陪我?”
“……”段荒夕额角青筋直跳。
“罢了!你既想走我送你们离开便是!”拾魂者颓然的靠在了身后的石头上,曲起腿搭上了一条手臂。
“条件?”段荒夕可不觉得这人会这般好心。
“看见你们住的那间破屋子了吗?”洛晚曲起手指点了点,“那地方太破了,我每每睡觉都觉得风吹进来冻得慌!你去给我把那房子修修!”
“只有这些?”
“呃!床太硬了,你帮我弄软和点!房顶也给我修缮修缮!”
“还有,那个凳子腿也断了一根,我就那么虚虚的摆着,可摔了不少次,你也帮我接上。”
“还有,你修个灶台,我好久都没吃过饭了!”
“你给我在床上挂个帘,这地方飞灰和虫子都多的很!”
“还有……”
“你到底有完没完?”段荒夕狠狠地瞪了过去,“你当自己是谁!”
“没了,就这些了!”拾魂者咧着白骨森然的下颌,冲段荒夕扯出个笑来!
“走!”段荒夕扯过了洛晚,往那屋子走去。
“你和他认识?”洛晚不禁有点好奇问着徒弟,毕竟那拾魂者的言行太诡异了。
“不认识!”
“你”洛晚看着段荒夕用障眼法将这屋子登时修好了,心里终究觉得不靠谱,“他肯定会认出来的!”
“他认不出来的!”
“为什么?”这般把戏,肯定很容易被戳破!
“他做拾魂者时日不短,灵力修为几乎耗尽。”段荒夕继续施展着幻术,“我刚刚只要一使力,便能将将其捏为灰飞,只不过那人是个不要命的,也威胁不了他!”
洛晚不说话了,本来是觉得那人挺可怜的,但是他肖想自己徒弟,便也同情不起来了。
而此时另一边,钟离千落一行人也在悬崖下的搜寻者。
“少主,这么久也没找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钟子茹在旁边挣扎着开口,肥地鼠已经带着受伤的瘦天竿回去了,偏偏这伤最重的人还非要在这寻人!
“那二人救了我们一命,我们怎能置他们于不顾!”钟离千落勉强用灵剑支起身体,踉跄着继续顺着激流向下寻着。
“可是,少主你的伤……”
“不妨事!”钟离千落摆了摆手,“我抢聚婴草时已是对不起人家了,如今再撒手离去,岂非是不仁不义。”
“……”子茹知劝他不得,也只好跟着他往下走。
“那二人被剑龙逼入了激流之底,若是无事应当出来了才是,如今未见人影只怕被困在了下面!”
“少主你是想?”
“父亲曾给我一枚龙印,能破万物,我手上也还残留着聚婴草的灵息”钟离千落忍着伤口的疼痛,吸了口气,“只要我将一缕魂魄抽出注入龙印,循着灵息,应该能入这激流之下,将人寻到。”
“不行,伤及魂魄可不是儿戏!”钟子茹自是不准!
“正身立命,恩义必偿!父亲从小教导我,我怎能因怕伤了自身便袖手旁观。”
言落,便径自抽了魂魄往龙印中注了进去,顿时金光四盛,往激流深处窜了去。
“你这小子!唉!”拾魂者走到房里踢了下凳子,立时便掉下一条腿来!
“放我们走!”段荒夕被人识破了,倒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很是理直气壮。
“你又没完成,我为何要放你走?”拾魂者撇了撇嘴,“而且我又不知道怎么离开!”
“你!”段荒夕直直拔了剑冲拾魂使刺了过去。
剑刃从骷髅的的骨架间穿过,拾魂使却半点都没有伤到,抬起了幽绿色的魂灯照在段荒夕的脸上微微笑了下,近乎痴迷的盯着这张面容!
“恶心!”段荒夕是真的被这人的这幅样子给恶心到了。
“嗯!”拾魂者冲着段荒夕笑了笑!
这人怎能如此无耻,段荒夕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小心!”段荒夕气急之间,见天边一道金光直直朝洛晚砸了过去,忙丢下面前之人将洛晚护在了怀里。
想象之中的剧痛没有到来,等二人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寒骨阁的悬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