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心疼吾不知
“废物。”萧思晓骂了一句,将车顶上那只怨灵给打了下去,小机这才停止了那歇斯底里的惊叫。
洛晚看他们把后方解决了,这才定下心来解释:“这些不是怨灵,是鬼气和怨气聚集而成,只怕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什么邪门的阵法,才造出了这些假的怨灵。”
此时怨灵越来越多,一只已经咬住了萧思晓的金锏,一只手就要扼住萧小城主的咽喉了。萧思晓一手把住车门,腾身而起,一脚把那只怨灵给蹬了出去。
萧思晓捂着胸口喘气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不是。”洛晚摇了摇头,“怨灵想要获得更大的力量,必须要将同类给活活吞噬才行,而不是吸取死后所残余的鬼气,这样什么也得不到。”
“那这必须要此处有充足的鬼气和怨气才行啊。”无念从车里揭开了帘子,“难道说此时的烟溪已经……”
无念没有说,但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只怕此时的烟溪已不再有活人了。
众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小心。”无念怒目圆睁,一只怨灵的利爪不知何时已探近了洛晚后心。
此时再挡已经来不及了,洛晚侧了侧身,怨灵的利爪顺着背部斜撕了下去,顿时背上出现了四道血爪痕。
“噗。”段浮白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修者在入境破阵时,不可受到一点波及心绪的刺激,纵使段浮白修为高深在破阵之时还能击杀怨灵,不动一丝心绪,但他的一颗心皆在洛晚身上系着,此时哪里还管得了别的。
不顾破阵反噬的内伤,从车顶越下将洛晚揽在怀里,看着刚刚伤了他的怨灵,双眼血红,霎时间罡风四起,树木都摧折成了几节,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一柄几乎能灭尽十里生灵的灵剑出现在了段浮白手中。
只剑锋一转,那怨灵便被灭的连鬼气都不再有了,彻底消弭于六合之中。
段浮白拉停马车,将洛晚抱在怀里看他身上的伤口,长剑立地,怨灵皆被震成了怨气和鬼气飘荡于林中,有灵剑与阵法相抗,再也不能聚集成形。
那怨灵的指甲好像有毒,洛晚只觉得眼前满是一幢幢的鬼影,耳边传来的是凄惨的,悲苦的,讥讽的,邪魅的和狂乱的鬼叫,他们都在朝自己扑过来,指甲刺进皮肉,要生生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片片肉来。
从段浮白的怀里挣扎出来,自己要逃,对要逃,可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到处都是鬼影和怨灵,他们咬住了自己的衣服,自己跑不动,趴在地上想要往前,却怎么也跑不动。
一只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身体,指甲刺入了皮肉里,剜下带着血丝的肉塞进他们的嘴里,自己的血管被什么刺穿了,贪婪地吸噬着自己的血液,腕部和颈部已经没有完整的血肉了,残破不堪的血管几乎流不出血来了,可是还是有怨灵不断地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洛晚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想活,不想死的。
挣扎着拜托身后拉着自己的“怨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召出本命灵器乡宁剑,自己要活,对要活。
段浮白看着洛晚挣脱自己拉他的手,本来没有修为的人竟然召唤出了乡宁剑,癫狂如鬼魅一般。
“师祖。”无念想上去拉住他。
洛晚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杀神,无念上前的时候竟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竟一剑刺了过去,若非段浮白拔了灭尘来挡,只怕洛晚真的会一剑杀了自己的小徒孙。
洛晚被阻,朝着阻止自己的人看过去,整个人有点恍惚。
“哐当。”洛晚的剑掉在了地上。
段浮白以为洛晚认出了自己,忙惊喜地上前,还没有到洛晚身边,就迈不动一步了。
“段荒夕。”洛晚抱着脑袋,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段浮白顿觉五雷轰顶,他想起来了是吗?他要想起来了。
“走开啊!走开!别过来。”洛晚看着段浮白好似见到了什么猛兽一般,两只手撑着地,狼狈的不断往后退。
“求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啊!”
“走啊!滚!”
“滚啊!”
洛晚一声声嘶喊着,就像是厌恶,害怕和恨极了眼前这个人。
这一声声就像是一把把刀生生插进了段浮白的心脏,要将血肉混着血管生生搅碎,再将胸腔里的血沫再生生剜出来才好。
“你答应过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段浮白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喉咙里藏了几十把刀片一般,割碎了自己的喉管,在混着血液一起吞进肚子里。
段浮白朝洛晚走了几步,颤抖着伸出了手。
这人竟如此恨自己吗?自己之前还在执着的答案就这样血淋淋的摆在了自己面前,如果这样,自己宁愿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忘了自己也好,至少不会如此恨自己。
洛晚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满是怨灵的哀嚎,只知道这个杀神不断地朝自己逼近。
“啊!”洛晚凄厉的喊叫了一声,转身就往远处跑去,由于失了灭尘剑的压制,怨灵渐渐凝聚成形,而洛晚竟是不管不顾地朝怨灵的方向跑去。
段浮白快步追上去将洛晚紧紧箍在怀里,怨灵前赴后继地涌上来,攀上了段浮白的背,在他身上撕咬啃噬着,却将洛晚护在怀里,不让他伤到一毫。
“滚,滚啊!”洛晚在段浮白身上捶打着,撕咬着,啃噬着。
段浮白觉得疼极了,不仅身上疼,心上更疼,这人竟宁愿跑向怨灵都不愿留在自己身边:“洛风安,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便永远不会放过你的,既如此,那便等我死了,你再离开吧。”
灭尘被他扔到了马车那里,护住了那里的人,段浮白放弃了反抗,就这样护着洛晚,任怨灵的手指戳穿自己的背腹,腿骨和肩胛,在生命的流逝中,享受这最后的安详。
“师祖。”无念歇斯底里地喊着,却没有任何用处。萧思晓将无念拉着,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烟落,段大哥。”小机喃喃着,蹲在地上抱头哭了起来,本来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晚整个人和疯了一样,拼命扭打着,见挣脱不出抬手召过乡宁剑,直直朝自己的咽喉刺了过去。
段浮白双目圆睁,没想到洛晚竟宁愿以死来摆脱自己,连忙松开他,握住了他自戕的剑刃,血顺着剑身流了洛晚满手。
洛晚见挣脱了束缚,弃了乡宁剑便跑,段浮白见怨灵纷纷朝洛晚涌去,连忙跟上去握住乡宁剑将近洛晚身的怨灵一一除去。
正当洛晚被段浮白追的崩溃之时,从四面八方的鬼气中涌出了十八道金色符箓,将洛晚周身的怨灵一一隔绝了出去。
“阿晚,过来。”一广绣流衫的红衣男子从漫天鬼气中缓缓落地,朝洛晚招了招手。
洛晚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段浮白,毫不犹豫地便躲到了那红衣男子身后。
“君莫笑!”段浮白杀气腾腾的看着面前的人,“将他交出来。”
君莫笑倒没有他那般愤怒,反倒有些愉悦,摸了摸洛晚的头发,才转过身来对段浮白说:“段荒夕,阿晚可是我的道侣,你这么做不好吧!”
“闭嘴,不许这么叫他。”段浮白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血顺着乡宁剑的剑刃徐徐往下流,湿红了一片。
“呵,呵”君莫笑轻轻拂了拂衣袖上的灰,“我同阿晚可是在天下人眼前办过合籍大典的,洞房花烛,交颈结发,我不能这样唤,难道你能?”
“住口。”段浮白抬剑猛劈 。
君莫笑又弹出了七张符箓,里面涌出道道金光,结成剑网阻住了段浮白的攻势,而后又朝段浮白射了过去,段浮白之前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自是抵挡不住,被一道光穿心而过,颓然跪在了地上,靠着乡宁剑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君莫笑倒是对此十分满意:“哪里是我强迫阿晚,分明是他自己选了我,你若不信,尽管唤他,看他会不会同你走。”
段浮白抬手将嘴上的血迹抹了,尽量扯出个还能看的笑容,对洛晚抬起了手:“乖,洛晚,到我这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洛晚往君莫笑的身后缩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段荒夕,你竟还不死心吗?阿晚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
像是被人抽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段浮白周身的威压散的干干净净,怨灵猛地争相扑过来,段浮白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晚,看他躲在君莫笑的身后自始至终不看自己一眼,感觉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按辈分的话,你还得叫我一声师爹,师爹也不好对你下手去,你便在此处自生自灭吧!哈哈哈!”
在不断回荡的笑声中,君莫笑揽着洛晚的腰,消失在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为什么,师尊,你为什么不要我。”段浮白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出大团大团的血沫来,在无尽的绝望中想:“就这样吧,也好,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