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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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分量实在是太足，身下的床单被套湿了一片，黏糊糊滑腻腻的很不舒服。
楚奕趴在他背上将他的脑袋从枕头里扒出来，扣着他下巴拉到自己面前深吻。陆霄拧着脖子实在有点难受，直接一口咬在他嘴唇上，动了动身体让他下去。
楚奕含着他的舌头又吸了吸，翻身躺在床上，表情是说不出的惬意满足，慵懒性感得让陆霄移不开眼睛。于是换陆霄爬过去亲他，不带**的那种亲，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琥珀色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梁，刚刚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与他交换呼吸以及还残留着腥臊味道的津液。
他想，楚奕长得可真好看，而这么好看的男人现在是他的。他可以随意地亲，随意地抱，随意地跟他做各种亲密的事。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楚奕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他会不会是在做梦？
这么想着，他眼前还真就迷离模糊起来。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逼仄阴暗的小屋子里。屋子四面都是墙，连扇窗户都没有，只有正前方一道看起来无比坚固的铁门，铁门上方开了个小窗，几道栅栏将外面微弱的光线割裂开来，投射到水泥地面上，变成扭曲的形状。
他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根本不用环视就知道这是他住了三年的牢房——原本刚进来的时候是住的八人间，被边以秋罩着之后，换了这个单人间。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出狱了吗？他不是应该和楚奕在一起吗？他不是应该……
尖锐的哨声破空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凌乱的脚步声和铁门开合的哐当声充斥耳膜。他看到外面走廊上有犯人成群结队地跑过，而自己面前这扇铁门的电子锁也已经打开。他看着那些骂骂咧咧却不得不快步冲下楼梯的犯人，站在那里迈不开脚步。
囚犯夜间集合是狱警们打发无聊长夜的消遣，他在这里三年多，早已经习惯。但他现在不想下去，也不敢下去，他怕跨出这间牢房，就再也回不去刚才那个美梦。梦里有一个叫楚奕的男人，温柔深情，体贴入微，他们才刚刚做完了情侣间最亲密的事，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连他怀抱的温度都没有留下。
陆霄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疼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瞪着那扇铁门，仿佛外头有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正蹲在那里，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自投罗网。
“嘭——”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凶神恶煞的狱警提着警棍指着他：“A30758，装什么死，集合！”
这一瞬间，陆霄觉得这个狱警的面目比野兽更可怕。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跟在狱警身后，出了牢房，踩着楼梯向下走去。操场上，几十名面孔熟悉的囚犯已经规规矩矩地站成了四四方方的横排竖列。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是他的。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到队伍里，听狱警千篇一律的训话，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朝某个熟悉的地方瞥过去。
果然，边以秋大爷一样坐在角落的高台上抽烟，没有狱警让他集合。接触到他的眼神，边以秋还特嚣张地朝他笑了笑。那熟悉的表情和动作，都在告诉陆霄，这里有多真实。
集合完毕，所有人被要求沿着操场跑圈，囚犯们虽然不服，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公然与狱警作对。边以秋从高台上跳下来，朝守卫的狱警丢了包上好的烟，一把揽过陆霄的肩膀就往旁边带，狱警接了烟也就当做没看到。
“这次提前释放的名单里没有你。”
“什么？”陆霄的精神还在恍惚着，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边以秋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没睡醒？”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这次提前释放的名单里没有你——本来是有你名字的，可惜被上头驳回了。我估计是之前弄你进来的人想盯死你。不过你别担心，我还有半年就出去了，等我出去找人收拾他，然后想办法弄你出去。”
“你还有半年出去？”陆霄低着头喃喃自语，脑子明显不在状态，“那这批名单里应该有我，我比你早半年出去，我们明明都已经出去了啊……”
“陆霄？”边以秋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边以秋。”陆霄突然抬起头来，抓着他的胳膊，几乎要把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去，“我们明明都出去了，我们现在不该在这里，我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出去！”
“小子，你是不是疯了？”边以秋被他疯狂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他妈给我老老实实别出幺蛾子，再整点事出来，别说提前释放，不给你再多加两年就不错了。我在这儿过得挺舒坦的，反正就半年时间，随便打发打发就过去了……”
“边以秋，你认识楚奕吗？”陆霄突然打断他的话。
“谁？”边以秋一脸莫名。
“柯明轩呢？”
“啊？”边以秋更加莫名。
陆霄转身就走，朝着挂满电网的高墙，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迎着夜风奔跑起来。
边以秋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叫他不要乱来。有人吹响了警哨，守卫在不同位置的狱警从四面八方朝他追来，但是他不能停，不想停，也不敢停。
他不要待在这个地方，他要出去，他不相信跟楚奕的所有美好只是一个梦，这里才是梦，是他藏在心底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他要出去，只要出去了，就能醒过来，就能见到楚奕，就能回到那个令他温暖安心的怀抱。所以他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
枪声破空而来，边以秋的一声“陆霄”消散在风里。子弹从后背没入心脏，凛冽尖锐的疼痛瞬间袭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再也无法跨出一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打湿了灰暗的囚服，如同妖冶的毒蛇在他身上蜿蜒前行。
“楚奕……”
陆霄捂着胸口从梦中醒来，急剧起伏的胸膛仿佛还记录着刚才奔跑的速度。他伸出胳膊，发现身畔空无一人。
“楚奕！”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起身下床连鞋都没穿，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好在客厅的落地灯是开着的，光线虽然不那么强，但足以照亮屋子里目之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是他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温度，是楚奕的家。
可是楚奕不在，楚奕去哪里了？陆霄迫切地想要见到他，想要确定他在自己身边。
“楚奕！”他站在客厅又喊了一声，回头看到书房半掩的房门里露出暖黄的灯光。他急不可待地走过去，正要推门，楚奕就从里面将门拉开了，手里还举着手机在接电话。
“怎么醒了……”楚奕话音未落，陆霄就扑了过去，将他紧紧搂住，脑袋埋进他颈窝里，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汲取他的体温，一遍一遍极其不安地叫他的名字。
楚奕用英文对着手机说了两句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然后伸出胳膊将陆霄圈在怀里，一边温柔而缠绵地吻他的额头以及冰凉的嘴唇，一边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楚奕的声音是天然的镇定剂，让浑身颤抖的陆霄渐渐平静下来，靠在他怀里深深吐出口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跟我说说。”
“梦到我还在监狱里……梦到我没有出狱，也没有遇到你……梦到我们的现在只是一场梦……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出不来，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陆霄有点语无伦次，但楚奕听懂了他内心的惊惧和惶恐，搂着他的胳膊又用了几分力，一边亲吻他，一边安慰他：“只是个梦，别胡思乱想。”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
“对不起，刚才一个伦敦的朋友来电话，我怕吵醒你，所以去书房接了。”楚奕温柔的手轻轻在他背部拍抚，像哄一个半夜睡不着觉的孩子，“别怕，那只是个梦，你已经出来了，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我会陪着你，有我在的地方，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你都不需要害怕。”
陆霄闭着眼睛，听着他清晰沉稳的心跳，贪心地想要更多：“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楚奕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完了。”陆霄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我越来越觉得现在像是在做梦。”
楚奕弯了弯唇角：“是梦也没关系，反正我在你身边。”